陆逊的回复,看似气势十足,但作为一名还算合格的主君,孙权当然是看明白了陆逊信中的真实含义。
陆逊那意思,其实就是告诉孙权,如果你这个大吴至尊决定要打的话,那么我作为臣子当然没有二话,为国力战就是了。
可你要问我有没有把握反攻荆南一个“与贼决死”就已经说明了陆逊所有的态度。
一军主帅,还没出征呢,就想着怎么“与贼决死”,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足够的把握,能轻松获胜的态度啊。
现在的东吴军中,陆逊已经是最出色的军事统帅了,接下来就是朱然可朱然已经证明了他根本打不过自家那个便宜妹夫,陆逊的回信又是这个态度,你让孙权怎么选?!
再加上得到前方战报,朱然安全率领剩余的一万八千步卒和一万六千巴丘水军返回夏口,蜀贼也撤出了江夏北部诸县,除了掠夺走了一些财物外,连丁口都没有强制迁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孙权只能是下令,让朱然继续坚守江夏,以防蜀军生变,然后坐等张溪派人上门来和谈。
孙权之前已经派出了周胤去见张溪,要求两家罢兵,当时周胤带回来的说法是张溪表示可以考虑这种情况下,孙权是不可能再次主动派出使节,去跟蜀汉方面和谈的。
这是个外交礼节方面的程序问题,同时也事关大吴国体其实说白了还是一个面子问题。
这个面子,张溪只要不是脑残,他就必须给孙权。
而张溪这边,也没有让孙权等太久。
双方在江夏附近对峙了快一个月以后,张溪派出了自己的使者,拿着自己的信件,来到江东,正式答复孙权。
出使的人,是天下名士,大汉侍中庞统,庞士元。
这个出使人选,别说孙权没想到,就是张昭,顾雍,步骘等人,都没有想到。
这个使者的规格太高了,高到即使双方现在是交战状态,孙权都必须派出自己的使者,亲自到建业城外迎接,自己专门安排时间亲自接见的地步。
同时,庞统的亲自出使,也让孙权看到了,蜀汉方面,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东吴大大出手的意思。
那么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政治扯皮的问题了。
季汉方面派出庞统,其实还真的不是张溪决定的,这事儿,是庞统自己要去江东的。
其实本来张溪想要派出的使者是潘濬。
潘濬本身就是荆襄名士,而且在江东也颇有名声而且作为荆南的既得利益者,潘濬自身就有主动维护大汉在荆南四郡利益的需要。
派这样的人去出使江东,规格已经足够了总比他孙权派一个周胤来,要有诚意的多。
但是吧,庞统还是毛遂自荐了。
这个毛遂自荐,给张溪都吓一跳。
倒不是担心庞统的安危,而是觉得庞统的身份太高了大汉侍中,同时也是大汉朝廷决策层排名前三的存在。
庞统是真的有权利直接决定大汉的朝政和外交策略的。
这样的人去见孙权,多少显得有些过于正式了。
要知道,汉、吴双方,现在是交战状态,可不是以前的结盟状态了这么高规格的官员出使,真的有必要么?!
可庞统这么做,却也有着自己的理由。
第一,是庞统经过荆南这一战,也看清了东吴方面的实力,尤其是水军方面的优势。
这次荆南之战是真的运气好啊,先是朱然贸然分兵去支援夏口,导致羊衜依靠兵力和战船优势,暂时压制住了巴丘水军。
紧接着是诸葛恪瞎指挥,被文聘抓住机会一举击破,压制了夏口水军。
但之后,季汉水军明明占据着绝对的兵力和舰船优势,却始终无法完全掌控长江流域,时不时的还要被东吴水军反击一波,导致张溪垮江攻击长沙郡,时刻要担心后路问题。
这让庞统明白,东吴的陆军在实战中的表现虽然拉胯,但在大汉水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直接击破东吴水军前,要跟东吴正面对决,变数实在太多。
因此,庞统认为,现阶段能收回荆南四郡,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全力进攻东吴这种事,在大汉水军没有彻底成长起来之前,还是暂缓为好。
第二,庞统这么高的身份,主动出使,一方面可以更好的取信孙权,让孙权看到大汉的诚意,进而放弃跟大汉决战的想法。另一方面,庞统就是要闹的天下皆知,从而离间魏,吴之间的盟约。
东吴的节操如何,庞统相信,北面的曹魏不会不知道,而自己这个身份出使东吴,东吴方面也不可能完全不顾礼节的对自己拒而不见.只要孙权按照常规外交礼节接见了自己,曹魏那边必然会生疑。
毕竟,魏吴两国之间,可没有什么值得互相信任的地方,而且就东吴的信用风评呵呵,谁能信的过?!
这招不是什么阳谋,但是用在东吴的身上,不是阳谋也变成了阳谋。
就这样,庞统亲自过江,出使东吴,而东吴方面,出于外交礼节,孙权纵然不能亲自出迎,但也派出了顾雍作为自己的特使,出建业城门,亲自迎接庞统。
而庞统在江东的时候,一切公开活动,顾雍都会陪伴于旁,两国之前的休战和谈,孙权不方便直接出面,因此具体的事项,是由老丞相张昭亲自出面主持的。
没办法,东吴方面,能勉强压制住庞统这个天下名士一头的人,就只有张昭了。
顾雍都不行,哪怕他的老师是大儒蔡邕,但顾雍取得的成就,跟现在的庞统,真的没法比。
一个是天下名士,大汉侍中。
一个了不起也只是江东名士,候补丞相而已。
所以,只能是张昭这个资格够老,在东吴功勋也够大的人出面,才能勉强压制住庞统。
至于双方的和议.其实真没什么太多可以聊的。
孙权倒是希望能恢复到当初湘水划界时候划定的疆界,但如今就东吴在荆南打的那个烂仗,就是孙权都不好意思提这么厚脸皮的要求。
因此,孙权的和议要求,上限是蜀汉停兵江夏,归还长沙,但可以占据桂阳,下限是要求蜀汉明确表态,将江夏划出荆州,归入东吴的扬州。
换句话说,就是江夏必须归我东吴,不管是实际占领还是在法理归属上,都必须明确。
江夏要是还在荆州的归属之内的话,蜀汉随时可以用收复失地的借口,再次进攻江夏.但如果江夏属于扬州而不属于荆州,那么蜀汉进攻江夏的官方借口,也就没有了。
孙权这个人吧,真的,很奇怪的。
他自己可以不把盟约当回事,说背盟就背盟,但他居然还是非常相信蜀汉在盟约上的态度的.他认为,只要把江夏划出荆州,让蜀汉失去了进攻江夏的官方借口,那至少在短时间内,蜀汉就真的不会去进攻江夏。
很奇葩的一种想法,但孙权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而庞统.庞统居然真的对这个事情非常的犹豫。
没办法啊,季汉是延续两汉的政权,是天下正统政权,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的。
一旦真的把江夏划出荆州,在没有找到更加合适的借口前,还真的不太好直接进攻江夏了不得搞一些偷偷摸摸的渗透。
这么一来的话,江夏这块战略要地,短时间内,可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为此,庞统和张昭两个人,就江夏这块地方的历史归属,引经据典,各自唇枪舌剑,据理力争。
至于荆南四郡嗯,谁都没提。
毕竟,打都打下来了,伱还指望大汉还给你么?!
孙权喜欢占便宜没够,可张昭不是那种看不清形势的人能保住一个江夏,就已经很不错了。
双方在建业彼此力争了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初步敲定了一个简单的和议。
双方以目前的实际控制区域为界,罢兵休战.至于江夏的归属问题,庞统表示可以暂时承认归东吴所据,但是不是划归扬州管辖,这需要双方交换国书来确定。
因此,还请东吴至尊派遣使者前往长安,跟大汉天子正式提出要求,双方再最后确定。
孙权对这样的结果没有异议,同时派遣了步骘为使者,跟随庞统返回荆州,然后一同前往长安,面见大汉天子。
之所以派步骘去,一方面是为了对应庞统出使东吴的规格,东吴方面也必须让一位重臣出使蜀汉,而步骘这个骠骑将军,显然是分量比较足够的。
另一方面嗯,现在的大汉太后,是步太后。
步骘的族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