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侯君集或许有过错,但是现在,他确实是真心为大唐,哪怕已经年过半百,却还要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替大唐开疆扩土。
这种算不得忠臣,但绝对是个合格的武将。
这时,凭空刮起一股热风,侯君集浑身轻轻颤了颤,而后望向远方沙漠怔怔出神。
萧煜看着他的身影,伟岸中透露着几分苍凉,就如这残破的西州一般,遗世而独立。
萧煜叹了口气,问道:“侯将军,西域诸国臣服于大唐呸铁板钉钉的事,不过小子很想问一句,若唐军攻破敌国王城,您会如何处理?”
“哈哈,一群蛮夷,还能如何处理?要杀要剐,全凭喜好!”侯君集放声大笑道。
萧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果然还是种族歧视惹的祸,侯君集根本就没把西域诸国当成人来看,而随意屠杀几个类似于畜牲的不明物种,相信也没人会说三道四吧?
萧煜很想劝他千万别有这种想法,只是看到他这意气风发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罢了,主导思维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改变的,如果侯君集日后真想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再想办法劝他吧。
侯君集部在西州驻扎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斥候在外面就没回来过,他们潜伏在西域诸国中,默默替唐军打探消息。
而侯君集则是一直蹲坐在帅账中,盯着那简陋的西域地图发呆。
萧煜会也清楚,对于他们这些名将来说,无论是多么胜券在握的战争,在开始之前都得经过各种推演,力求将损失降到最低,利益增到最大。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将士们都休养的差不多之后,侯君集才下令全军集结,大军拔营继续向西方而去。
萧煜,沈良和王廉三位主官领着一众官员,在营地辕门外目送着侯君集部浩浩荡荡的离开。
直到大军的影子消失在众人视线后,萧煜等人才悠悠的往回走。
路上,沈良一直是欲言又止,目光时不时瞄向萧煜,就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萧煜发现了他的异样,顿时问道:“沈刺史,你身体不舒服吗?”
“萧县侯,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说罢,他便拉着萧煜走到一处角落,而后见四周无人后,他才小声道:“就是关于我的事…你没多说什么吧?”
沈良的神情有些紧张,萧煜愣了一下,随后便反应了过来。
恐怕他是在担心自己会将他在西州的所作所为告诉侯君集,那样他可就死定了。
“放心吧沈刺史,我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好歹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已经对你做出了承诺,那肯定就不会食言的。”萧煜笑着道。
“如此甚好!”沈良终于松了口气,而后,他又看向萧煜,有些感慨道:“如今满城都在传,过一段时间萧县侯怕就要调回长安了,不知此事…真否?”
“自然当真,侯将军也说了,圣旨已经拟定,多久到西州还得看天使的速度。”萧煜笑着道。
“这样啊,此次一别,此生怕是无缘相见了!”沈良表情唏嘘道。
他已经是一方刺史,要再升官只有做出令人瞩目的功绩才行,但是西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又能做出什么功绩呢?
不出意外的话,下半辈子他都会在西州度过,直到告老还乡的那一天,才有机会回去长安吧。
而那一天…还很久。
“有句话叫怀念不如相忘于江湖,沈刺史,瞧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萧煜打趣道。
原本只是一句缓和气氛的打趣,然而沈良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说的不错,曾经我确实巴不得你快点离开,但是经历这么多事后,我才发现西州很需要你,在你的治理下,死了近八年的西州逐渐恢复了生机,如今百姓陆陆续续都迁了回来,我可做不到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回城,还有那些商队,也都开始在西州经商…能让一座废城如此快速的焕发出蓬勃的生机,萧县侯,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西州刺史。”
萧煜摇了摇头,笑道:“沈刺史,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我放着长安的权贵不当,非得跑来这受苦受累?”
沈良眼角一抽,不知为何,听到萧煜这话,他心里除了想揍人之外,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羡慕?
算了,心累,还是开门见山说正事吧…
“萧县侯,其实我找你还有一件事,如今西州欣欣向荣,但所有事务都是经你之手,等你离开之后,西州又该如何处之?”
萧煜想了想,道:“其实目前西州的发展路程已经定了,只要顺其自然便成,而且现在大唐王师横扫西域,相信以后也没人再敢找西州的麻烦,少了外患,怎么治理西州,沈刺史应该比我要清楚吧?”
以前西州之所以穷困潦倒,就是因为沈良集结全城之力,养外族私军以抗衡敌军。
但现在西州外患已经解决,西州也重焕生机,沈良不需要做太多,只要规划好布局,比如哪些地方用作住宅,哪些地方用作行商,相信无论是商民,都会自觉遵守规则。
“顺其自然…倒也成!”沈良点点头,而后笑着说道:“萧县侯不愧是少年俊杰,文武双全,令人好生钦佩啊!”
“哪有这么夸张。”萧煜摆了摆手,“其实具体如何治理西州,在之前我给你的那份攻略上面,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只要沈刺史依照上面的攻略来做,相信让西州繁荣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前些日子我让王将军派玉门关守军出去清扫丝绸之路上的魑魅魍魉,再加上侯将军西征,征服西域诸国指日可待,而且根据小道消息,三省六部和陛下已经打算建立西域都护府,所以以后陛下对西州将会十分重视,西州便会成为西域重镇,各路商人都将在此汇聚…到那时,还愁西州繁荣不起来吗?”
沈良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还附和两句表示赞赏。
“沈刺史,你要记得,西州不是你一人的西州,太多人为了它而努力着,蔡贺将军,数千将士,都为了它而葬身于此,所以希望你能好好的守护它。”萧煜脸色郑重道。
“放心吧,你尽管在长安看尽花开花落,西州这片天,我顶着,塌不了…”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无声之中,便作了一个君子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