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建奴已至城东二十里处!”
消息传来,诸将闻言皆是一惊。
“马将军,家眷安排的怎么样了?”李岩见众人乱作一团也不呵斥,而是沉着冷静的问话。
“一大早就送出去了,我估计都快走到获鹿镇。”巫山伯马世耀回道。
“李将军,大顺的财物安排的怎样?”李岩又问。
“我已搜寻附近大小船只,将财物顺滹沱河而上,走榆枣关入山西。”平南伯刘忠抱拳应答。
“如此一来我等也可出城撤离了。”
李岩朗声道。
他昨夜没睡就是在处理各部撤退顺序,因为入山西的山陉不似平地。前方有事后方会很快被堵住,所以在前边走的必须是精锐。
而且他本不想带这批财宝,因为很是笨重,还容易堵路。
可李自成走前下了死命令,全得带回西京。没办法他只能安排人走小路,将财物护送进山西。
“既然一切安排妥当,就请将军下令撤军罢。”
李岩抱拳对刘芳亮说。
“只是本候担心,那八旗待我军一出真定就大肆进攻。”刘芳亮一直未说话,他还有些犹豫。
“必然是这样,我料定建奴就是在等我们出城。我们不出去,他们就会一直待在二十里外等我们。”李岩分析道。
“既然如此---”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就算如此,也得弃城,我们本就没多少粮草,真定城中的粮草刚好给这七万人填饱肚子,被困在城内必死无疑。”
李岩平静的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刘芳亮思索片刻最后还是认同了李岩的说法。
“还请将军下令,我马重禧定会与真定城共存亡!”
巫山伯马世耀见刘芳亮与李岩没安排殿后者,遂主动请缨。
“马将军,你死守城池又有何用?阿济格若直接绕城而走你又能如何?出城阻拦?那得留多少人才能够拖延住?”
“不用多少人,只需给我留五千人,我有信心拖一会儿!”
巫山伯马世耀脸色涨红,他乃是真保节度使,一仗不打就丢下城池,心中很不是滋味。
李岩无奈只得一番好说歹说,才将马世耀说服。
随后刘芳亮立刻安排了行军顺序。
他将全军兵马分为前中后三军,前军一万多人由他亲自带领,先行出发。
中军四万人由马世耀率领,后军两万人则是李岩压阵殿后。
张鼎的蓝田营便是被分到了中军。
他虽然没发牢骚,可其余将领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们纷纷质问李岩与刘芳亮。
“制将军,能不能让我部去前军啊。”
“对啊,他吴大通凭什么在前军?”
“不是说靠本事去前军吗?可我怎么发现前军一万多人大都是你刘将军的左营嫡系呢?”
诸将很是不满,他们很清楚,七万人逃跑,最后能活着进山西的估计也就六七成,他们可不愿意当别人的炮灰,掩护别人逃跑。
毕竟刚打下来天下,正是要享福的时候,自己却把命送了,家里娇妻美妾不都便宜其他人了。
于是便纷纷起哄,左营与中营将领在府衙中展开骂战。
张鼎见此情形非常无语,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这样?
“够了!我是陛下亲命统帅,你们有什么质疑,待回到西京去皇上那里告我。可现在我下了军令,你们谁敢质疑那就军法处置!”
刘芳亮打断了骚乱的诸将,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府衙。
众将见正主走了,也没地方说理,便只能离开府衙,回到大营撤离。
一时间真定城内外纷纷扬起灰尘,七万多人马的动静很快便被探子传到了阿济格处。
他此时左手拿着鹿肉干,右手端着黄酒,正坐在石头上就餐,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主子!他们出城了!”
一牛录快马骑到了阿济格身前,翻身下马跪地禀告。
“好!”
阿济格将剩下的肉块都吃进嘴里大口的嚼着,他兴奋地望着真定城,狠厉的双眼就好像猎手看见了猎物一般。
“哈-”
喝掉最后一口酒,阿济格将酒杯摔在地上,翻身上马。旗令兵鼓手遂马上传出信号,建奴军迅速排列阵型冲向真定。
吴三桂也带着自己的一万多骑兵跟了上去,其余步卒交给副手吴敦带领。
二十里地,对于骑兵来说,不是太长。
走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阿济格就看见了真定府城的轮廓。
他见城墙上已无人防守,遂将队伍分为两支,自己从城南,吴三桂从城北,夹击留守军队。
可是当他们绕过真定城后,并没有看见断后的军队,而是一群跪在地上手托印信名册的士绅。
他们见大顺军撤走,便立马冲进府衙拿走名册账目将真定献于阿济格。
阿济格大笑一声:“我还担心这闯贼将领派人断后,没想到他们已害怕的没了理智,如此一来,前边就是一马平川,任我来去!”
他此时根本没工夫理这些士绅,而是获鹿方向继续追击。
一路上顺军被拉在后面的散兵见来敌吓得朝两边跑去。”
阿济格与吴三桂不理会他们,只是将堵在大道上妄想螳臂当车的大顺军将士踏成肉泥。
就这样一追一跑,虽说大顺军将士受不了,但八旗同样受不了。因为此次出击的骑兵大部分都是重骑,他们奔走了一上午,马匹体力同样到达极限,两方都在咬牙坚持。
大顺军只要能逃进土门关便转危为安。
而李岩早就考虑到了这一切,这也是他为何将文臣、家眷与钱财提前送走的原因,根据他的计算,大部队足以在敌兵追上时逃入井陉。
可老天终究不遂人愿,前军刘芳亮正骑马狂奔时突然发现竟有大批文臣与顺军家眷正慢慢悠悠走着,他们将车队拖成了一条长线,把大道全部堵住。
先锋官急的抓耳挠腮,他急切的催促后方马车让开道路。
“催什么催!你知不知道老娘是谁?老娘是朝邑伯刘汝魁的老婆,你们谁敢放肆!我男人为大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你们就这样对他的妻子?”
“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大顺吏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大官,你敢对我吼叫?”
顿时先锋官被众高官亲族骂的头昏眼花。
他只能带着护送这群人的都尉去寻找刘芳亮。
“什么?不是早就安排你们走了吗?怎么还在获鹿这里?”
刘芳亮惊愕道。
“将军,诸位贵人与亲眷大都已进入井陉,只是有一些人带了太多财物被拉在了后边,我只能折返回来催促他们。”
都尉非常委屈,他到处帮忙搬运反而被各种辱骂。
“别管了,绕开他们继续行军!”
刘芳亮咬牙下达军令,此令一下,他在顺军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可为了将士们的安全也只能如此。
“各营各哨各将士若要帮助自家人可自行离队!”刘芳亮见麾下部分将士急切的看向车队中的家人,便直接下令让他们离队,以防止生事。
说罢,刘芳亮立刻带队绕过堵路者,各营将士看见自家人在其中果真纷纷离队相助。
如此一来堵在路上的队伍更加臃肿,前军倒是过去了,可中军却被彻底挡在了这里。
那群降官与顺军家眷也不傻,他们见前军非常慌忙的逃走,留下来帮忙的家人也透露出了敌军将至的消息,于是便撒泼打诨将中军将士拦了下来,希望他们能帮忙运送自家家当。
马世耀闻言气的差点斩杀了这群人,可他纠结片刻还是没那个胆子,他为了不得罪人只能妥协。
“中军怎么不走了?”
后军刚过获鹿城,就停了下来。
李岩本在后方布置后手,却突然得到消息,中军放慢了速度,帮人运送家当。
“唉,这马世耀……,我算天算地,竟漏了这一茬。”
李岩摇头叹气,但后手已经布置,他也不能随便离开,只得再次派人前去催促。
就在此时,建奴先锋巴彦图率两千骑兵终于追到了后军李岩处。
“满洲的勇士们,给我冲!”
他也没废话,见着敌军之后立刻指挥勇士们冲击敌阵。
本来很是疲惫的八旗看见顺军就如同看见肥肉一般,立马兴奋了起来,怪叫着冲向后军。
他们没想到,李岩在这里待着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惊喜。
由于此地处于太行山脉过渡地形,与平地有二十多米落差,且两侧是茂密的树林。
于是他将梨花樯,震天雷,一窝蜂,神火飞鸦等火器布置在大道之上一齐发射。
鸟铳,三眼铳,十眼铳等火铳也纷纷开火。
顿时阵阵炸裂声响起,八旗先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火器可不是此前滱水之战左营的破烂玩意儿,而是精锐火器,它们本来是李自成压箱底的宝贝,但他本人已经溜走,李岩也不客气立马将这些东西利用起来。
布置在这里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果然,如他所料,当八旗看见后军主力时,没有详细观察,就是直接冲锋。
这也给了他利用这些火器的机会。
“轰隆隆-”
随着一声声的爆炸声,建奴先锋就算穿着厚厚的甲胄,却仍被炸的五脏剧烈,跌下马来。
它们的马匹同样的,虽被遮眼堵耳,但强烈的震动,还是让马儿胡乱奔走。
“将士们,跟我冲!”
李岩见状连忙示意张鼎出击。
张鼎在后方看见令旗挥舞,便带着全军仅剩的三千骑兵,趁着八旗前锋混乱之际杀了过去。
他将骑兵分为三队,成品字形,以锥形阵攻击。
“杀!”
张鼎在亲兵的保护下,抄起铜锤砸向一个个从空隙穿过的建奴骑士。
没多久,两千人的建奴先锋就被杀了个对穿,张鼎又令三队交错绕行,转头再伺机进攻。
可是这次他没能如愿以偿,而是将对将,遇到了建奴甲喇额真巴彦图。
此人比张鼎还要高大,拿着一柄大号钢叉,非常勇猛,不管是叉还是砸,一下就能带走一个顺军,张鼎见状主动迎了上去,与巴彦图战在了一起。
“他奶奶的,你这尼堪还有点力气,小脸也挺俊,不如给主子爷当个包衣。”
巴彦图趁着交战间隙,嘴里还不断说话分散其注意力。虽然张鼎听不懂,可看着他那表情,也知道不是好话。
于是他咬牙再度骑马杀来,巴彦图大叉一挑,又将张鼎双锤挑开。
“这锤子太短,平日里杀敌尚可,与长兵器作战就有所不敌。”
张鼎一时间奈何不了他,建奴骑兵也渐渐从火器轰炸中恢复了过来。
故而他趁着再次转向,撤回到了李岩处。
“定邦,他们大队人马快要到了,我派人在这些重型火器下放炸药,你再冲一个来回咱们就退。”
李岩迅速吩咐了张鼎一句,然后带着亲卫安排炸药。
张鼎点头答应,把两柄重锤交给亲兵,将自己家传的凤翅镋取了出来。
此镋是他们张家祖传的利器,原本是张鼎曾祖的兵器。
其中间有利刃枪尖,称为正锋,两面出锋,侧分出两股,弯曲向上成月牙形。下接镋柄,全长约三米多,正锋长三十一厘米左右,两侧弯翘锋刃长各二十五厘米,上有一点五厘米长的齿尖。
当然了此镋不是所谓的隋代将宇文成都的凤翅鎏金镋,虽然形制相同,可人家的武器有足足三百二十斤。
自己这柄凤翅镋只有二十二斤左右。
以前他不记得有这个东西,后来在撤退的路上见到,问起陈觅,这才被告知了此镋来历。
想当年少保戚继光组建戚家军对抗倭寇之时,张鼎曾祖自小习武欲保家卫国,便从关中长途跋涉前往浙江参军。
后来戚少保创造鸳鸯阵,其中就有镋兵,也就是张鼎曾祖所练习的技法,他退出行伍后将此技带回关中,传给儿子也就是张鼎的祖父。
张鼎本来以为自己用不上此兵器,毕竟他听人说过十八般兵器中,就数镋最难练,很容易伤到自己。
谁知道张鼎本身对凤翅镋很是熟练,因为他从小就跟随祖父学习,直到祖父仙去。自己去南京念书,就没怎么练过了,可底子仍在。其技巧无非是拍、砸、拿、滑、压、横、挑、扎,很适合自己,也很适合与敌将作战。
于是他便换上兵器,带领手下骑兵再次冲向了正在重整旗鼓的巴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