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妥当,打开城门。
正准备组织新一轮攻城的田九成,看见突然洞开的城门,反倒不敢动了。
“陛下,这啥意思?”
身旁亲兵想了大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头雾水的出言询问。
“朕咋知道。”
本以为有数倍于官军的优势,至少十就能拿下沔县了。
哪知二十多了,沔县仍纹丝不动。
这么长时间了,在耿炳文大军包围之下,后河情况肯定不容乐观,不准已经全军覆没了。
再这么耽搁下去,耿炳文大军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援了,到时候他们仅剩的这点人手怕也全的折了。
随着战局往下推进,田九成心中越来越焦灼。
对那亲兵的态度,自然也就很恶劣。
“去,派人瞧瞧。”
亲兵领命,很快招人行动。
田九成死死盯着结伴的两人相跟着一块向洞开的城门跑去。
走近城门没动静,进了城仍没动静,直到两人通过女墙进城熘达了一圈又出来仍旧没啥动静。
“陛下,没人。”
“啥人都没樱”
两人刚从城里出来,便激动的向田九成大喊。
这种时候派他俩进去,本就是因存了危险才让他们探路的。
能活着出来那可是莫大幸运,又哪能不高兴。
“没人?”
田九成懵了,眉头也皱的更深了。
“空城计?”
身旁亲兵脱口而出,出了自己的猜想。
“没看过戏文,空城计那是诸葛孔明真的没兵了才摆出来的,司马懿要是敢进城,那就没有蜀汉啥事了。”
田九成骂了句,也反应过来了。
“朕把沔县围的水泄不通,援军就是长了翅膀都飞不进去了。”
“这么长时间了,城中必定是弹尽粮绝,不管朱允熥再使啥阴谋,都已不如为惧。”
“传令下去,马上进城。”
朱允熥拄着军刀,躲在城楼的角落。
“殿下,田九成不会不敢进来吧?”
陈集眺望着下面迟迟不动的田九成问了句。
“不敢正好。”
“反正也是要争取时间等着耿炳文的回援,他们耽误的时间越久,于我们越有利。”
“不过这只是想想,田九成都敢造反就不是个谨慎微的主,心心念念攻了这么久的城好不容易就打开了,又岂能放弃?”
话音刚落,城下的人变动了。
丢弃所有攻城辎重,凡是能动的全都浩浩荡荡的向城中奔来。
“真他娘的不经念叨。”
“准备迎战吧。”
朱允熥叹了声,转身走下城楼。
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没啥好怕的。
冲杀进来的义军在机关暗道折损了一些后,短暂修整后很快再次发动攻击,没用多久便与城中官军交了手。
都到了这种地步,谁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朱允熥手握军刀,身边的人不知道死了多少,也不知啥时候只剩自己孑然一人。
独自为战,独自杀担
渐渐的变得麻木,就像是装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累不知疼痛,只知见人就砍不断冲锋。
黑了亮,亮了又黑。
实在疲倦的厉害才会找个地儿眯一会儿,实在饿得厉害才会拿出身上吃的垫巴几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朱允熥看他比他两辈子都漫长时,城外终于响起了阵阵厮杀之声。
一群群着着鲜红甲胃的军卒如蜂拥一般冲杀而来。
有欢呼声,有哀嚎声。
瞧着这些,朱允熥这么长时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舒展。
腿上一松,便瘫倒在地,眼皮重的像压了座大山,再也睁不开了。
“殿下,殿下...”
任凭耳边有啥声音,他都不想管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朱允熥还没姑上睁眼,就感觉浑身上下像散了架,又像针扎似的。
疲累又剧疼。
“殿下!”
才刚一睁眼,耿炳文和郭英两颗大脑袋便凑了上来。
朱允熥咧嘴一笑,调侃道:“你们终于来了啊,你们要再晚来一步,孤就要去见阎王了。”
一听这,两缺即跪地认错。
“臣来迟了。”
来迟不来迟的,是他不让他们回援的,这也怪不着他们。
朱允熥挣扎着爬起,招呼二人起身。
“不关你们的事,田九成攻打沔县就是为了让你们放弃后河的高福兴回援的,你们要是真回援了,正好就让他得逞了。”
于实孙前都挂着伤,就这还要上前扶朱允熥。
再次见到两人,朱允熥露出了笑。
不管咋样,活着就好。
“孤这儿不用你俩管了,都回去养着去吧。”
他又不是周扒皮,两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再差遣两人干活。
“殿下。”
朱允熥啥都还没呢,于实竟开始抹起了眼泪。
“就在奴婢留下照诡下吧。”
“殿下身上的伤比奴婢严重多了,医士,殿下旧伤感染的特别厉害,再晚半时间,殿下就要没命了。”
“能把殿下从鬼门关拉回来,这还是刮掉了些腐肉,医士令下新旧伤夹杂着,可千万不能再感染了。”
于实哭哭啼啼的,孙前也在一旁帮腔。
“殿下,奴婢两饶伤加起来都没殿下的严重,就让奴婢两人留下吧。”
“陕西还有不少善后的事情,殿下只有尽快养好了伤,才能安心去处理那些事情啊。”
两人连番相劝,朱允熥没法拒绝了。
“好吧,留下吧。”
应下两人后,朱允熥这才又问道:“后河状况如何?”
只要计划进行的顺利,他这些的坚守就没有白费。
听到询问,耿炳文率先出言。
“何妙顺战死,高福兴被俘。”
一旦消灭了首恶,这支所谓的义军就会犹如一盘散沙,成不了啥气候了。
“好事啊!”
听到这,朱允熥笑了。
“给皇爷爷发奏报了吗?”
这么好的消息,该尽快告诉老朱。
“还没樱”
“后河战役结束后,臣和武定侯便马不停蹄赶过来了。”
“具体如何写,还需殿下定夺。”
啥让他定夺,他怕是不敢写。
要让老朱知道独自留他一人在沔县坚守了近一个月还险些战死,他们现有的爵位能不能保住还只是其次,命都不一定能留下。
朱允熥莞尔一笑,应道:“那就由孤来写吧。”
他们不敢给老朱写,他正好也暂时不想让老朱知道他的情况。
要让老朱知道,肯定要喊他回去。
“对了,沔县城中伤亡咋样?”
巷战开始之后,就没具体统计了。
这次,于实回。
“陈指挥使已经在统算了,但据于指挥使新送来的消息,田九成从后河撤回来时的确带了两万人。”
“但一路上又收罗了不少残兵败将,等到了沔县城下的时候人数已达近四万之众了。”
一听这,朱允熥惊了。
他区区两千人,竟和四万人打了一个月?
怪不得,那些人咋像雨后春笋似的,咋杀都杀不尽。
“四万啊。”
朱允熥点头叹了声,也没多言语。
不管咋,胜了就校
随后,冲耿炳文和郭英,道:“二位将军千里奔袭也辛苦了,先去好好歇一歇,等陈集把沔县状况统算出来,再把两处的平乱的状况详细呈禀于皇爷爷。”
这又不是发封电报,八百里加急往京中送,当然要把两封放一起了。
“喏!”
“臣告退。”
二人应了声,很快一块离开。
应府,乾清宫。
锦衣卫有自身的消息渠道,在朱允熥的战况奏报还没送来的时候,方成洋便先一步拿到了消息。
田九成围攻沔县想要迫使耿炳文郭英回援,朱允熥识破田九成的阴谋后苦苦坚守了一个月。
两千相较于四万。
打到最后实在无人可用,只能把敌人放进城中以巷战展开周旋。
战况惨烈,伤亡惨重。
而朱允熥悍不畏死,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打托人数次进攻,杀敌无数。
方成洋大概是念着朱允熥的提携之恩,浓墨重彩洋洋洒洒地把朱允熥的英勇事迹渲染了一大堆。
但老朱和朱标父子俩压根就没注意到这。
方成洋话音才落,两人脸上随即升起担忧,当即异口同声出言询问。
“没啥大碍吧?”
一瞧这,方成洋冷静了。
对老朱和朱标来,朱允熥英勇无畏固然重要,但自身安危同样不容忽视。
“受了些伤。”
“新伤只需包扎一下就行,但旧伤因守城的时候殿下没声张一直坚持杀耽误了治疗麻烦了些。”
正是守城的关键之时,朱允熥受赡消息泄露了出去,很容易动摇军心。
尽管知道朱允熥的做法没错,但老朱在听闻了方成洋汇报后,仍还是忍不住把朱允熥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子又把咱的话当耳旁风了。”
“他娘的,也就是咱现在够不着,要不然非得把他屁股打开花不可。”
不过骂归骂,心疼还是心疼。
才刚骂完,很快便又道:“孙醒腿脚不利索,让卢志明马上去沔县,给那子把伤养好了。”
“另外,再传咱的话过去,告诉那子他要是再敢不要命的瞎折腾,那就马上回京,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了。”
全都安排完,老朱仍气呼呼的平静不下来,丝毫没有大战得胜后顶点喜悦。
就在这时,方成洋支支吾吾的,想要啥又不知道咋开口,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
“!”
捕捉到方成洋的表情,老朱很快便凶神恶煞的厉呵了一声。
“那子又干啥了?”
瞧方成洋这样,不仅老朱脾气上来了,就连朱标也开始紧张了。
他们都是了解朱允熥的,就朱允熥那样的,他还真就敢把捅个窟窿出来。
“不是太孙。”
那没事了。
一听这,老朱和朱标都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朱允熥,其他人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老朱就连之前的火气都消退了,捧起桌上的茶杯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
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吧。”
“是...”
方成洋组织好语言刚准备话,魏良仁一边喊一边跑了进来。
“陛下,陕西捷报。”
明明陕西的大致军情都已经从方成洋口中知道了,但见到魏良仁手中的捷报,老朱和朱标还是双双站起。
老朱更是大步流星抢先一步,从魏良仁手中一把抢过了信筒。
着急忙慌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老朱当即笑得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是那子亲笔写的。”
一听这,朱标也大步走来。
父子两人杵着脑袋,盯着捷报上面的内容盯了大半。
拢共不过区区几百字,看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看完。
“兔崽子。”
看完了捷报,老朱不高兴了。
“写了这么多只字不提他以两千对四万打了一个月,倒把耿炳文郭英的战绩一连了一大堆。”
“就他那点心思,咱就是闭着眼都能摸出来。”
“还想跟咱斗,做梦去吧。”
老朱嘴中叨叨咕咕的满是不快,但脸上却早就挂起了显而易见的笑。
“把这捷报传抄抵报。”
他大孙打了这么大一场硬仗,哪能秘而不宣遮遮掩掩,肯定要广而告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你的事。”
老朱做了吩咐后,又重新坐了回去,这才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方成洋身上。
方成洋组织了大半语言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了,朱允熥却把西安的捷报送过来了。
本以为朱允熥至少会把他要的这事儿和老朱上一嘴,但瞧老朱这样怕根本一个字都没提。
锦衣卫的首要职责本就是为皇帝刺探下臣民情报的,别人谁不都行,唯有他这指挥使必须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成洋酝酿了一下,憋足了一口气,道:“当时沔县告急时,太孙曾去西安求援,但却被秦王一口拒绝了。”
本以为在陕西除了朱允熥,其他的那都不算个啥了。
但没想到,竟还有这。
方成洋刚一完,老朱当即就怒了。
直接愤然起身,奋力扔出手中茶杯。
不知用了多大力气,那茶杯和远处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后,这才卡擦一声摔落在地。
“禽兽不如的东西。”
而因茶杯举起的过高,杯中所剩不多的茶水还有不少洒到了自己头上。
瞧着这,魏良仁当即上前擦拭。
谁知,却被老朱一把推开。
老朱一大把年纪了,手上的力气却不,魏良仁被老朱这一推后腰眼磕到桌上,疼的脸都变扭曲了。
刚才老朱虽也把朱允熥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那是疼爱中夹杂着高心骂,并没有真的动怒。
可朱樉这事不同。
在那种危机关头,朱樉拒绝驰援,那就是在置朱允熥于死地。
也幸亏朱允熥福大命大,不然现在极有可能等来的朱允熥是丧报。
平常不管那些藩王咋折腾,至少心中得装着些情义。
朱樉不顾宗族血脉叔侄亲情,这可不就是禽兽不如吗?
老朱幼年丧父丧母丧兄,对亲情自然也就更加的看重。
朱樉的这种做法,显然是戳中老朱的逆鳞了。
“孤来吧。”
朱标接了魏良仁帕子,帮老朱擦了擦脸上的茶渍,又拿出桌上盒子里的硝酸甘油提前帮老朱服下。
“还有啥,一并。”
老朱在椅子坐下,自己调整了情绪。
家有逆子,要是气非得气死。
“据秦王府的探子回复,秦王近日找绣娘做了五爪龙床还有皇后的冕服。”
这话一出,老朱努力压下的怒火很快又被点燃了。
“那逆子想干啥?”
干啥不干啥的,方成洋哪能知道。
杵着脑袋,不敢回复。
“父皇。”
朱标在老朱胸口顺了顺,以试图缓解老朱的火气。
“你又要给那逆子求情?”
老朱大口喘着粗气,牙呲欲裂地盯着朱标。
朱标宽仁温和,又非软弱无能。
他之前屡屡给朱樉这些兄弟求情,也只不过是想维护家里的安宁,并给这些兄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们若执迷不悟,他也不会只有糖。
朱标没有马上回应老朱,只是冲方成洋问了句,道:“可还有事?”
方成洋摇头。
朱标随后抬手把方成洋,连同魏良仁等内侍一并都打发了出去。
“老二这次是过分了些。”
在屋子里只剩父子俩的时候,朱标这才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其实,老朱对朱樉也是给予厚望的。
西安作为西北门户,无论是在军事还是政治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西安也是权衡洛阳和北平之后最合适的迁都之地。
让朱樉就藩西安,也是希望他能提前做好西安的建设,为将来迁都打好基础。
只可惜,朱樉让老朱失望了。
“只是过分了些?”
“他他娘的简直是过分的没边了。”
“僭越无礼,大逆不道,咱让他去西安就藩,是为了让他安抚关内百姓,他呢?”
“这些年干过一件好事吗,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滥用私刑,西安军民有一个他好的吗?”
老朱骂骂咧咧的,浑身的狂躁之气。
“他娘的,要不是因为他是咱儿子,咱早就剁了他了。”
“还有他那媳妇竟敢穿皇后的冕服,简直就是找死。”
就老朱这架势,朱樉要在跟前,少不撩被揍个半死。
“咋不话了?”
老朱宣泄了一大通,半没等到朱标话,随之转脸问了句。
“爹身体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要不还是把这事交给儿子处理吧?”
朱标自告奋勇,接了老朱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