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清淑入京

翌日清晨,两条劲爆消息瞬间轰动了整个京师,引得百姓士子争相传播,不到半日便成为了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其一则是那位冠绝秦淮的名妓柳师师,昨夜竟被一个朱姓武夫连破三关,最终柳大家守约邀请朱公子登堂入室,却不料反倒得了个“不过如此”的恶意评价!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师瞬间沸腾,尤其是柳师师的追随者们,闻讯更是勃然大怒,扬言定要寻到那朱姓武夫,让他向柳大家致歉。

其二则是左都御史詹大人的内侄,金陵才子刘子丰,昨夜竟然被东城兵马司以“当街行凶,拒捕袭官”的名义给抓了进去,并且人证物证确凿,即将扭送刑部衙门治罪!

更加令人心惊之处在于,刘子丰昨夜恰好也在醉仙楼,并同那位朱姓公子争风吃醋,最终技不如人黯然离场。

但他当夜被抓,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结合这位刘公子往日的纨绔做派,傻子都看得出来,定是他故意寻仇挑事,不料踢到了铁板,被人阴了一把,平白受了一趟牢狱之灾。

除此之外,书生士子反倒是更加关注朱姓武夫的那首《临江仙》,追捧者有之,传唱者有之,但更多却是质疑者。

毕竟一个粗鄙不堪的武夫丘八,如何能够做的出这等脍炙人口的传世之作?

一时之间,朱公子的大名响彻金陵帝都,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甚至有人传闻,那朱姓公子乃是天潢贵胄,否则决计不敢明知刘子丰的身份,还冒着得罪当朝第一红人的风险,将其狠狠收拾了一顿。

这看似有理有据的谣言,加上左都御史詹大人的显贵身份,瞬间赢得了百姓士子的一致认可,尽皆认定此“朱”定是彼“朱”!

长安街,都御史府。

左都御史詹大人正满脸铁青地坐在主位之上,堂下跪着几名士子打扮的书生,赫然正是昨夜在场的刘子丰走狗。

这些狗仗人势的士子书生,连夜便被“请”来了都御史府,吓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哆哆嗦嗦地讲清楚了前因后果,不料这位都御史大人却是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就这般硬生生地在堂下跪了一夜,而詹徽也就这般坐了一夜!

詹徽蠢吗?

呵,如果他蠢,就不会在短短两年之内,从一个国子监生,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当朝权贵了!

比起年轻人的争风吃醋,詹徽考虑得更加全面深入。

眼下正值都察院全力弹劾蓝玉等勋贵武夫之时,却也恰巧发生这等丑闻,老谋深算的詹大都御史,很难不猜测联想,此事背后是否有着蓝玉等人的身影,意欲将自己这位都御史拉下水去!

毕竟那五城兵马指挥司,一向都是勋贵武夫的直属机构,若非蓝玉等人授意,那一个小小的正六品东城指挥,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假借名义扣押子丰?

然而他苦思冥想了一整夜,最终得出的结论,无非就是蓝玉等人试图以子丰为筹码,想让自己投鼠忌器,减少对他们的弹劾。

方才管家汇报的情况,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

那朱姓武夫不过是个小小的正七品东城副指挥,攀附大将军蓝玉的关系,这才因功得了这么个清闲差事。

换而言之,这就是蓝玉等人针对自己设下的一个杀局。

他们明知道子丰仰慕那个妓子,故而命朱姓武夫前去醉仙楼闯关,并多次出言羞辱挑衅,最终使得子丰被愤怒冲昏头脑,带着护卫意欲报复,却是正好落入了他们的下怀!

然而他们只需将子丰扣押在东城兵马司,自己便会投鼠忌器,不敢继续全力弹劾他蓝玉?

呵,蓝玉啊蓝玉,你当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连真正想要杀你之人都没有弄懂,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詹徽长叹了口气,心中顿时下定了决心。

一个内侄罢了,又不是亲儿子,比起荣华富贵,又算得了什么?

“来人,备马,老夫要去面圣!”

既然你蓝玉手段如此下作,那就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了!

因一场争风吃醋的斗殴事件,使得左都御史下定了决心,摆明车马往死了弹劾凉国公蓝玉!

不过短短数日,都察院弹劾蓝玉的奏章比之先前多出了数倍有余,尤其是左都御史詹徽亲自上阵,朝堂之上历数凉国公的种种恶行,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更是令满朝文武感到心惊肉跳。

对此朱巅峰毫不知情,他习惯性早起锤炼筋骨,时不时练习一番霸王戟法。

奈何这僻静院落不大,仅有几个房间,并且院中空地狭小,他并不能锤炼落月箭术,不然如此这般沉下心来精研武学,提高保命本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即便如此,这个独立小院依旧掏空了朱某人的钱袋,他苦苦攒下的军饷月银、此次西征朝廷下发的赏赐与东城兵马司的孝敬银子,三者合而为一才将这小院拿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怎么说也是朱巅峰在大明的第一个家,他自然有着别样的情愫。

酣畅淋漓地练完戟术,旁边突然传来了喝彩之声,朱巅峰不用回头便清楚,正是朱异那个狗腿子。

整个京师,清楚他住处所在,便只有朱异与董槐了。

武夫董槐直来直去,时不时前来寻他痛饮一番,追忆当年浴血疆场的戎马时光,文人朱异却是一到饭点每日必来,通报帝都时事,俨然成了朱某人的贴心小棉袄。

朱巅峰拒绝了两三次后,眼见没有半点效果,索性听之任之,毕竟这厮智计不俗且背景深厚,与他相交有利无弊。

二人就着酒菜吃喝片刻,朱巅峰从他口中得知了当下朝堂局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刘子丰,会令詹徽投鼠忌器,却是没想到那位左都御史如此狠辣,竟置自家内侄生死于不顾。

朱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解释道:“还是小的考虑太片面了,未曾想到这詹徽心性脱俗,为了迎合帝心狠辣至厮……”

“无妨,神仙打架,我们看着便是!”

“倒是近些时日,公子的大名可是响彻金陵啊!”

“什么大名?”

“公子英武俊朗,初入醉仙楼便引得含春花魁投怀送抱!”

“公子诗才惊世,随手一篇《临江仙》便是惊世之作!”

“公子为人正派,登堂入室后却置秦淮名妓于不顾!”

“……”

金陵城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车内晕红幔帐紫檀香,明媚眼光透过轻纱车帘,落在素装佳人身上,却是依旧无法温暖那张冰寒俏脸。

“绿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那位朱千户,好像晋升成朱副指挥了吧?”

小绿酥闻言身子一颤,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地点了点头。

小囡囡见状倒是不明所以,欢快地回答道:“对呀小姐,朱大哥上次来信说了呀,他可厉害了,是‘东城兵马副指挥’呢……”

“是啊,你的朱大哥,可真是‘厉害’呢!”

沈清淑掀开姿色窗纱,看着繁华喧闹的金陵帝都,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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