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佑匆匆赶到时,在屋外便听到了响亮的婴儿啼声,不由得心头一颤,驻足聆听,入耳好似天籁。
这是恰好有个婆子端盆出来,李佑叫住问道:“里面如何?”
那婆子端详了李佑几眼,又看看旁边张三,答道:“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两世为人的李佑首次有这种作父亲的奇妙经历,倒是满心喜悦,但喜悦之中又有一点点的不知足,若是个可以传承家业的儿子便更好了。
不过再想,要真是个儿子,名分上未免太尴尬,涉及到的麻烦事也多,反而容易惹出不美的事情,特别是关绣绣也有身孕的情况下。相比下还是小千金比较讨喜,更容易融入家里。
等李佑掀开门帘进了屋,目光便定在床头女婴脸上挪不开了。她大约已经哭累了,此时闭目睡得正香甜。看她皱巴巴的没有长开的初生小模样,李佑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去点一点,感到暖流从手指头传到心里。
躺在旁边的付二娘情绪却十分沮丧,因为她觉得生了儿子才算有拴住李佑的价值,女儿不过是个点缀而已。这时见到李佑进来,心里莫名的紧张,生怕李佑撒手不管。
李佑仔细把亲生女儿欣赏够,才转过头,这付二娘的垂头丧气看在眼里感到有些好笑。他毕竟带了几分上辈子思想,虽然目前倾向于要儿子,但女儿一样也喜欢。
想了想便对付二娘道:“女儿是我的,此外给你找个好归宿如何?”
付二娘不提自己,却道:“那杰哥儿…”
“我答应过看顾他,你且放心!”李佑肯定道。
付二娘低头只管抹眼泪。
看来她还是不放心…李佑皱眉想道,当初她爬上自己床的大半原因也是为了杰哥儿前途,这是她真正牵肠挂肚的。当下斥道:“哭个什么!杰哥儿是谁家的血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有权有势,将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付二娘听出了话外音,抬头小心问道:“是不是能…”
李佑点头道:“或许可以,或许不可,我也不是没有眉目,但你这个母亲却是见不得光,不然要拖累杰哥儿前程!”
付二娘紧紧抓住李佑的袖子,“妾身可以,只要为杰哥儿好。”
等的就是这句话,可算稳住她了。李佑便道:“你先安心养上几日,待我给你找个好人家。”
付二娘有了李佑保证,不必操心儿子前途,又担心起自己来,不禁追问道:“不知是谁?”
如果有可能,付二娘宁愿选择跟随各方面均十分出色的李佑,这样的男人接近完美,连那手眼通天的钱皇商都动了心想招婿的。但她也明白,这绝对不可能。
退而求其次,便关注起李佑替她寻觅的人选,毕竟她身边的人中,也只有李佑门路广,认识的衣食无忧好人家多。
“此人性子文雅温和,是个举人身份,目前在道台大老爷身边作幕僚。他孤身在苏州府,身边没有别人,你去做个填房倒也合适。”为了彻底安她的心,李佑透露道。
不错,李佑构思已久的人选正是按察分司的黄师爷。毕竟付二娘和自己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还生了因果,算是个隐藏的小炸弹。如果把付二娘推给别人,李佑也不放心哪,还是请可靠的黄师爷接盘罢…反正黄师爷也不吃亏,白得一个美貌诱人又好生养的小妾。就是年纪大了点,三十三四的女人怕黄先生看不上啊,还得想个法子去说服了,去坐监之前要把这件事请搞定。
“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女儿,先不要声张。”李佑出来对张三道。
张三答应一声,虽然他很奇怪老爷为何要将付二娘那不知跟谁生的野种认在自己名下,但他不敢往深里去想,只道是老爷没有子女便发了善心要积德。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底,工程渐渐接近尾声,李佑也轻省下来,该考虑出发去京师的事情了…这日,他决定将茁壮成长的女儿抱回家里,正式成为李家大小姐。
当李老爷下了轿子,身后奶娘抱着婴儿亦步亦趋进了大门,顿时引发了无数窃窃私语。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一个出现在李宅的婴儿,老爷从哪里找来的?
李佑领着奶娘到了后院金姨娘屋前,高叫道:“老爷给你送礼来了!”
小竹从内里掀开门帘,金宝儿现出身形,两手提裙跨过门槛出来迎接,浅笑道:“老爷给奴家带了什么回来?”
“啊!”小竹指着李佑身后尖叫道:“这是什么?”
金宝儿才注意到抱拢双臂的秀丽少妇,那怀中婴儿看的她格外眼热,竟然痴住了。如果说她还有什么心病的话,就是这个了…李佑凑近金宝儿吸了一口香气道:“以后那就是你我的女儿。”
金宝儿清醒过来,问道:“是老爷从别处买的?叫人骨肉分离总是不好,奴家于心不忍。”
“并非如此…”李佑吞吞吐吐道:“是老爷我一不小心和别人生的…今后交由你抚养,就当是你亲生女儿罢。”
听到是丈夫的血脉,而且以后就送给她养在膝下,金宝儿满心幸福,欣喜万分。这显然是丈夫对她的宠爱和体贴,根本不用问那个女人是谁,聪明人都不会问。
她上前从奶娘手中接过女婴,小心翼翼的抱在胸前,越看越喜爱,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向下掉,喃喃道:“奴家也有孩子了…”
小竹伸头研究了一会儿,有了重大发现道:“眼睛很像老爷!脸也像!”
消息传开,刘娘子和关绣绣都来到金宝儿房中,一起参观李家第一个孩子。
关姨娘还好,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倒用不着太羡慕别人,何况还是个女儿,更懒得问风流好色的夫君跟谁鬼混生出来的。她看完新鲜,恭喜过夫君,又和金宝儿打趣几句,感到有些困倦,就回去休息了。
但那刘娘子便极其艳羡了,坐在床边温柔的望着沉睡的小千金,抚摸襁褓久久不曾离去。
脑中闪出母亲前些日子来时说过的话:“你对夫君中意不中意?你若不中意,为娘我什么也不说了,怪我和你父亲选的亲事不好,这都是命,以后就看天意安排。但你若中意,那便不能一直这样子。怎么才能长久?你更怕哪些?且仔细想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