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 一损俱损不如一损
贾母的书信,赶在圣驾前到了天水关,兵败的征西军,困守此城,总算拦下了葛二蛋东进的大军。
御驾之所以走长安而不去天水,除了长安有行在外,还有一点甚为关键,既然天水拦住了葛二蛋的兵峰,那么自陕西出西海、甘肃,截断他的退路,才是用兵的上策。
西海便是青海,西海的平安州府平安城,是卡住退路的关键,不管它有没有叛敌,都要握在圣上的手中,所以不救天水而攻平安。
贾政在天水过的是度日如年,王子腾私下与他点过纳降的事,直言告诉他,若是朝廷欲治他罪时,他为求自保,是会迈出这一步的。
他敢做,贾政不敢做,因为王子腾没了家人,而他贾政还有呢。
这一切也被密谍司看在眼里,也是王子腾对自己防护的甚严,迟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消息却是传了回去,不仅正元帝知晓,远在乐浪的李穹也知晓。
甚至王子腾自己也知晓。
所以他才点贾政,也是一种胁迫,不从的后果可想而知。
正元帝的对策尚不可知,夏守忠还未把消息传过来,但李穹的对策则是随便你王子腾搞事,没了甘肃还有山西,你葛二蛋不想无休止的攻城填人命,就只有走漠南一条路,这也是鞑子最愿意葛二蛋走的一条路。
走在黄河的北岸,只有九原与云中两座大城不好攻以外,天苍苍野茫茫,遍地鞑靼给引路,自热河至山海关一线东西对进,中原必有失。
所以李穹对贾赦的私心睁一眼闭一眼的不管,他只要热河。
伟人有句话说的极好,要在战争中学会战争。
打了这么几年的仗,李穹是越打眼界越宽,已经跳出了眼前的战事纠缠,能看的全局的一隅了。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李穹已经习惯背着手叼着雪茄看墙上的地图,他从扶桑开始看起,经过百济、朝先,找到了一处名为清津的城池,再往西北就是瑚叶吉朗卫地。
这还是成祖给定的名字,后世改了好几次,最后叫延吉,满洲老话叫烟集港、局子街。
它的南面是长白山,是鞑子龙脉的后身,李穹不由多盯了一会儿。
顺着它又往西北一路看过去,成祖所设的朵颜三卫就在嫩江边上建了一座城,称科尔沁,也就是通辽。
这是鞑子的退路。
后路是经延吉一路逃亡向北,那里人烟稀少,密林遍野,虽说也有明军的卫所,但根本不管用,他们能一直逃进兴安岭内。
退路是通辽,与科尔沁部会合,进可再攻,退可去漠北或漠南。
只看退路和后路,是因为鞑子能进攻的路线已经全都被李穹封死,不管是去热河还是去山海关,凭借李穹所部的机动能力和持续作战能力,连续追击下,赵世全会再次溃败。
简而言之,不管征西军打成什么样,李穹总能切断鞑子和葛二蛋的联络,分而击之;热河看似是鞑子的暗手,又何尝不是李穹将计就计所设的香饵呢。
看扶桑的原因是刘一手给了自己一个惊喜,破大小幕府十七城,女人抓来不少,那些兵败浪人武士也被德川家慷慨的送给了他。
用刘一手的话来说,这战打的忒儿戏了,旗子不少,战马数量也还行,可不够一顿炮轰的功夫,就投降了,几啦哇啦的要拜他做主上,要什么给什么,极为的痛快。
李穹对此毫不为奇,明治维新以前的扶桑,就是这么的拉,关起门来内斗称老大,自己要是不来,罗刹人和荷兰人会先后拜访他们的。
明治在哪不是个问题,要学会抓大放小,扶持好德川幕府就行,他们也有一统“九州”的野望,只是打不过那么多家罢了,有他们给做着恶犬,百年内扶桑不成忧患。
扶持的本意交代给刘一手很清楚,别做大也别被灭,维持现状的基础上给些甜头。
发了女人财的刘一手,美滋滋的给李穹运来三万浪人武士后,又跑回扶桑去做“太上皇”。
随着扶桑的粮食和人力的到来,李穹决定动手。
百济一万多、朝先五千和乐浪两万,再加上扶桑送来的三万,李穹从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冯紫英和卫若兰挑了又挑,各带走一万还算的上的精锐,其余四万来人,李穹亲自统帅出了柳京城,直扑奴儿干都司!
这里是后金的发祥地,是他们的祖庭,打就打这里,逼迫鞑子决战。
冯紫英去了延吉,卫若兰潜伏在通往通辽的路上,围三厥一么,就给留一条通往热河的路给他们,好能趁势西行。
鞑子打不过明军,但面对“联军”时,还是打的有模有样。
李穹开始给联军攻心,那部今天打的最辛苦,不管胜败,他都要亲去慰问,同吃一锅饭,同饮一杯酒,宽慰待人不甚苛求,还关照受伤“炮灰”们的死活,说只要不死就行,他这里会养他们一生。
是啊,可不是一生么,过了热河后,他计划着修一条铁轨和木轨的驰道,蒸汽机马力小也没关系,前面用十几匹马拉着,还能吃个火锅唱个歌,一直修到甘肃去,这活可不得找一辈子的苦力做吗。
人是要有精神依托的,“炮灰”们由最初的担惊受怕不敢苦战,渐渐转变成奋勇直前。
战死后,家人入柳京做百姓;伤残后,去热河做工挣钱,一家子还能团聚;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他们祖坟着了大火,才盼来这么一位大人。
越打越狠,越打越熟练,与明军的炮火还有了默契,趁着开炮时的烟尘,他们都敢摸到近前等着突袭,李穹的亲军卫都咂舌,那距离近的,他们都不敢尝试。
“他们是在给我看价值。”李穹对他的亲卫老兵油们教诲:“别看喝酒吃肉这一件小事,我去谁部,不去谁部,他们私底下盯着看呢。”
后面的话他不说,老兵油子们也懂,没价值的炮灰连劈柴也不如,吃什么不要紧,没了用处就是死,还是白死,看着别人战后能享福,谁愿意去白死。
想当初他们也是如此啊,辅军出身,谁多看过他们一眼么?
干活的是他们,先冲阵的也是他们,立功的却不是他们。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多久?两三辈子人都是如此看不见希望的混口糊糊养家,直到战死拉倒。
直到李穹做了他们掌固后,才一点点有了变化,他们也渐渐成长为最有战斗力的非战兵。
“要不要教教他们火器?”
看着只能近战劈砍的联军,老兵们有些不忍。
李穹摇摇头:“你们派人过去压阵,让他们学会配合伱们就可。火器的事...还是择优的来,一支枪一支枪的发下去,还要编进你等的行伍中。记住了啊,非我族裔,不可全信。”
不怕给自己找麻烦,是怕后世的人不争气,再给他们祸祸了,自己倒成了罪魁祸首,这样的事情少做为妙。
反正也不急着进攻,一天天的往前推进,趁机也在实战中练兵,也是给冯紫英多留出些时间来抄后路,省的累坏了他。
关外一打,贾政反而下了决心,有自己母亲的书信在前,又有密谍司的鼓动,他终于下了决心,一走了之。
当然不能白走,王子腾的人头就是他赎罪的信物。
杀王子腾!
贾政已经顾不得许多的后果,先除了王子腾再说。
至于天水关和前征西军,交给朝廷定夺吧。
文官杀人总要谋个理由,显得自己言正名顺还依法理。
贾政自己闭门想了几天后,还真给他想出来一个主意。
毕竟朝廷还没有定王子腾的罪,擅杀一位大臣,尤其是一位统军主帅,不拿捏好了罪名,万一哗变,他贾政也活不了。
这个罪名么,便是热河了。
私通鞑子这个罪名一定行,但需要热河那边的配合,有了认证物证,他杀王子腾便师出有名,还能趁机被贬去热河为官。
琢磨好了退路和前路后,贾政给贾母回信时,又给探春去了一封信,言辞间尽是求女儿给李穹递个话,能不能在热河制造些证据给他。
信件到了京城时,圣驾也到了长安,而太上皇也前后脚的进了金陵城。
他们如何排兵布阵先不提,单说说京城内的皇后,皇宫内属她为尊,她干脆三天一请,五天一宴的让黛玉等在京的诰命进宫陪驾。
其实就是想着看看孩子,让黛玉甚为麻烦,有心将孩子还给她自己养着,皇后又缩了手,有事没事的问问黛玉忙不忙,要是忙,她来大观园也行。
今儿就是她常服来访,不带銮驾仪仗,只带着宫女和侍卫,悄悄进了潇湘馆,正逗着孩子开心呢,探春拿着贾政的书信来访。
一看皇后也在,探春也不避讳,请着黛玉在外间屋商议贾政的事。
黛玉不看好贾政能杀了王子腾,这个舅舅身边又没有死士和武士,除了下毒一条路,他不会做别的。
探春唉声叹气:“终归是我亲父,我也不能看着他送死而不救。有罪归有罪,下大狱也比眼下的局面好。可我怎么和六哥说呢?”
皇后抱着孩子不请自来,免去了探春的行礼,很是平淡的说道:“莫求本宫,本宫也管不到雨农王爷的身上。但你要说给个证据丢在王子腾的身上,这倒是不难。”
黛玉小腹渐起,一身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吃吃发笑。
“你笑本宫?”皇后问她。
“是啊,不可笑的么?”黛玉反问她们:“要不是当今执意要用王子腾制衡我家,也不会有今日的为难。杀吧,有些失了为君的宽厚;不杀吧,他又有了反心,身边的亲戚还一心等着他死。”
贾探春不敢在皇后面前发火,低下了头说话:“只求老父不死就行。”
皇后不满:“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你家会不会挟王公百官以令君王呢?好好的一个兵部贾雨村,你家夫君说杀就杀,还把五军都督府绑在了你家的身上。就拿如今来说吧,京营节度府、九门提督府、还有顺天府,哪一家不是听着你家的号令行事呢。”
“那我家也没有篡位的心思啊。”黛玉摸着肚子笑嗬嗬的说话:“非常人要行非常事,您贵为皇后,连个儿子都不敢养在深宫,如此的皇室做来有何趣?防着我们家,还要我们家给养孩子,真真是笑死。”
不容皇后反驳,又指指探春:“你也是!谁要杀你的父亲了?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舅舅,六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放他一马,真要他死,还会等到今日?”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出个什么主意来。”
“您不是说京师尽在我家手中吗?那不如这样,史家两位爵爷出马,贾史王薛四大家,总要做个了结。”
“那京城呢?”
黛玉眯着眼睛甜甜一笑:“六哥也该回京坐镇了,总在外面算什么,皇后您一封懿旨调他回来看住京城,再乱也不用怕。”
皇后有些犹豫:“不会扰了军务吧。”
黛玉连连摇头:“是他自己想要回来的,我不过求您下个旨,名正言顺的让他回京看家。”
皇后一思量,明白了是黛玉想夫君,她怀孩子时也是如此,片刻离不开圣上,有圣上在身边陪着,才心安。
“真不会误了军务?”
“三军归心,又不用他冲锋陷阵,运筹帷幄就好,您等着他的报捷文书进京再下旨也不迟。”
“这么快就打赢了一场?”探春好仰慕六哥的雄姿。
黛玉扬起玉颈来:“他是答应了我的,回兰芳生孩子去,那里坐月子才舒服呢,哪如京城一般,冷的要死还不能着风。”
薛宝钗就是在兰芳生的孩子,黛玉可是知道兰芳的条件要有多好,连天朝的京城也比不过了。
皇后心思一动,却对探春说道:“本宫觉着亲王妃的话倒是在理,贾史王薛本是一体,你们四家的私事,不要掺和进国事当中。圣上可没有杀王子腾的明旨,他要是一时不慎短了命,你们四家得填上这个坑,几万将士还在天水呢,乱不得。”
探春只得答应下来,起身告辞,她要去见贾母。
邢夫人在荣国府中拦住了她:“三姑娘,且听我一言可否?”
贾探春随着邢夫人先去了她的屋中,王熙凤早就等在那里,见她一来,满面堆笑起来:“瞧瞧,咱家的王妃归宁来了,我这个嫂子不曾远迎,还望王妃恕罪。”
“你们这是...”探春隐隐觉得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