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大孝子娘就坐在那扇窗户里,一直在等……

市局。

外面记者在拉电线, 录机位,民警们正在布置公审现场,手裁的红『色』大字贴起来, 武警四周戒严,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在会场讨论情况。

公安局到拘留所的整条街, 早晨八开始戒严, 虽说不公开,但整条路被好奇的民众们挤的水泄不通。

公审大会,现在开始准备, 下午四准时开始。

而会议室里, 此刻却是阴云密布,一群领导们唇枪舌箭, 正在为了呈交给检察院的《起诉意见书》中关于几名罪犯的量刑而争的不开交。

阎肇只是分局一个副局长,目前还轮不到他发言,只有听的份儿。

范祥手里有人命,死刑,今天的公审是为他准备的, 两颗花生米也早备好了。

但是于范振华和米局长的起诉意见, 领导们则一直在争论。

尤其是市局的郑副局长,堪称手舞足蹈:“是,范振华和米德简直是咱们公安中的败类, 混蛋,但他们只是豢养混混,又没有亲手杀过人, 他们罪不致死……”他两只手劲往自己胸前兜着:“咱们都是人民的干部吧,大家要不要将心比心……”

时阎肇突然开口:“84年改革开放始至现在,因混混流氓滋事, 强.『奸』,抢劫是恶『性』,致死者,罪难道不该算到他们上,若将心比心,谁敢碰我妻儿分毫,天涯海角,捕之,毙之。”

郑副局长也还年青,而且是军转干部,人家在部队上是旅长,自认军转的都该服自己,没想到分局一个的副局长会反驳自己,愣住了:“你说什么?”

“案件是我津东分局的,我主死刑。”阎肇说。

郑副局长啪的一把拍桌子了:“荒唐,国外都废除死刑了,人家美国多开放,死刑都用电击了,咱们还是搞子弹,再说了,一个主任一个老局长,你要毙了,后谁还敢到咱们西平市来当干部?”

阎肇的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郑副局长的身上:“您选择去美国当干部。”

“荒唐!”又是啪的一声。

种场合,其实郑副局长的态度是对的,没人当干部是为求死,大家是为求生活,求财,或者有人胸怀理想,但比理想更重要的是平安到老,是拿到那笔退休金。

郑副局长越是样,同僚们越会支持他。

孙怒涛抱病出席,想争论吧,没力气,马勃站了起来:“郑副局长,因为混混流氓入室强.『奸』抢劫,□□入室,直接致死者,仅去年有32人,更有5名儿童,最的两个月,但凶犯只被拘留了两个月,在米局的干涉下被放了。”

嗷嗷待哺的婴儿,凶手掐死他的代价只是在拘留所打两个月的『毛』衣,缝了两个月的扣子。

是凶手该死,还是把他捞出拘留所的那个幕后黑手更该死?

所有人都沉默着,因为马勃翻出了案发现场的照片,一张张的正在往黑板上贴,那种惨状,让所有人的心都是那么的悲痛。

但在时,突然有人一声冷笑,那冷笑刺耳,让人骨寒。

郑副局长顿时觉自己抓到了阎肇的把柄:“阎肇,起立,么严肃,悲状的场合,你为什么要笑。”

阎肇收了笑,原本冷峻的面庞上肌肉正在收紧,致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仿如寒夜,月光下出峭的宝剑一般,闪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光。

他缓缓站了起来,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侧袖的金盾映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里,面庞也给镀上了一层金『色』,眉眼亦给阳光染成金『色』。

但他的眸子却是那么的冷寒,冷盯着郑副局长。

郑副局长莫名觉皮一紧,虽说也曾是军人,但敌不过种步兵连退下来的,入过狼烟的血『性』汉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字一顿,阎肇说:“事关人民利益,必须杀一儆佰!”

贪污和清廉价之的界限或者模糊,但生与死的红线必须扞卫。

张局终于开口了:“人民的利益不容侵犯,我主张死刑,举手表决吧。”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手。

津东分局所有参会的人集体举手,渐渐的分局和市局的领导们也举起了手,最后只剩郑副局长一个人,缩了两缩,他也举起了自己的手。

三个死刑,票通过。

目前,种严打的专项案子不报省厅批准,他们自己做决断。

另有秦副局长说:“向省厅汇报吧,也要安排市各分局通报,加班学习。”

于定调了,顿时会议室的气氛也松了不少,大家开了一早上会的会,会儿敢伸个懒腰。

米局和范振华还要厅里复核,范祥是今天吃花生米。

会议室出来,马勃悄声说:“阎队,够硬的啊,你今天给咱们分局长脸了。”

孙怒涛的是肺癌,晚期,医院说开刀是死。

不开刀也是死,他索『性』不开刀了,也瞒着没告诉任何人,力争奋斗到最后一天吧,他觉自己。

但他所有说的话已经有一种安排后事的意味了,他对熊向党说:“回去召集各派出所的民警们组织开会,把会议精神传达下去。公安干警里的保.护伞,黑势力,比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更加值我们警惕,我们也必须认真做好自己。”

“后我也要向阎副局学习,学习他种刚正不阿,敢于跟上级叫板的精神。”熊向党说。

孙怒涛无奈笑了笑:“的学,顶撞上级不要学了,后跟着他干行,上级让他去顶撞,明白吗?”

阎肇硬,敢顶领导是因为他上面有他老子,他捅破天有他老子罩着。

而且他自己本身不喜欢升职,只喜欢干工作,上面有看不惯他的领导也忍着。人像他样顶撞上级,不是个死?

不论如何,今天的公审将在电视台播出。

届时大家一起看着电视开会,那影响力,那感觉,估计到市的公们们,肯定无一不是心惊肉跳了。

孙怒涛还想跟阎肇多聊会儿,张局出来了,说:“下午要公审,阎副,中午一起吃饭吧,咱们好好聊聊?”

“。”阎肇说。

走廊上所有的上级和同事都在看他。

局长定调要跟阎肇一起吃饭,是在力撑阎肇,向同僚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郑副局长不服气,他也出来了,而且一路跟着张局长,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张局,我是为我自己吗?我是为了大家好吧?”

阎肇一个眼『色』,孙怒涛把齐松『露』的《申诉书》递了过去:“老领导,咱们俩今天一起吃饭,一会儿你听我聊聊个案子?”

帮齐松『露』平反是上电视讲话的,是出风的事情。

而且谁不愿意看女流氓,不愿意看一个漂亮姑娘上电视。

估计到时候市的人都要观看,是出名的大好机会。

件事还没有上过市局的会议桌,而且一旦上会议桌,它将又会被无止境的开会,讨论,再开会再讨论,大家还要一起踢皮球。

公审将会越来越少,国家申批越来越严格,孙怒涛其实更想让阎肇自己上台,让他去出那个风,让他帮齐松『露』翻案。

但把风让给郑副局长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只有郑副局长在接下来的六个时里打通市局和检察院,及电视台的各个环节,并让齐松『露』站上公审台。

对视一眼,孙怒涛轻轻拍了阎肇一把。

工作中遇到样的知已太难了,惜他时日无多,不伴着阎肇一路走下去了。

郑副局长一看,给个女流氓翻案,他完,拿上案卷走。

让齐松『露』上电视,将是郑副局长今天的生死时速。

……

陈美兰带着狼去给俩大的开家长会,东方学校是封闭式管理,除了家长会日,一般不让家长进学校。所今天,陈美兰是继六一之后,第二次来学校。

乍一进校门,旺的班主任迎上来了:“阎望奇的妈妈吧,先去我们班开家长会?”

“不不,去我们班。”圆圆的班主任也在招手:“胜男妈妈,家长会马上开始,你要讲话的。”

“不不,先去我们班。”旺的班主任来拉扯了。

只看阵势,陈美兰皮一紧,圆圆的成绩不『操』心,怕旺考的太差。

家长会上老师只关注两种家长,一是成绩最差的,一是成绩最好的。

家长会同时开,分身乏术,管俩孩子。

旺的班主任今天有热情过分:“走,先去我们班,阎望奇同学的问题更典型,您必须去。”

俩孩子也在同时看陈美兰,毕竟只有一个人,旺估计会去替圆圆开家长会,不开心,但忍着。

陈美兰很为难,你在孩子心上种一根刺特容易,要拨那根刺很难了。

其实更想去帮旺开,但圆圆肯定考的好,谁不喜欢听老师的夸奖,的家长羡慕的眼光。

好在时阎西山嘴里叼个肉夹馍,紧赶慢赶的来了:“美兰,你去帮阎肇家的开吧,我闺女的我去。”

“爸爸,快走吧,刚王老师说了,我双科都是一百。”圆圆松开陈美兰,朝着阎西山奔过去了。

阎西山牵起闺女的手,说:“昨天我们也考试,你猜爸考了多少分?”

“100分。”圆圆跳起来说。

阎西山说:“哪呢,38分,但我是班第一。”

他读的是成人夜大,考38分是真不错。

上辈子的阎西山濒死时已经张不了嘴了,有一回吕靖宇带着已经成年,都是市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的大宝和二妞去看他,陈美兰也去了,见他一直在张嘴,长流眼泪,死死盯着却说不出话来。

陈美兰于是问圆圆他想说的什么。

“育。”圆圆用棉签替西山擦着眼角,说:“他说后悔和你离婚,后悔没给我更好的育。”

说起育,陈美兰想起来了,该要报名学车了,今年的工程做下来给家里添辆车不成问题。

孩子需要育,也必须成长,不然依旧会被时代甩下。

意外惊喜。

今天陈美兰不但没有因为旺而被老师批评,而且老师把和刘嘉轩的妈妈安排坐在一起,听老师宣布完成绩,知道,旺和刘嘉轩居然并列第一,都是双科一百分。

“听说你是个女老板,厉害啊,暴发户家的孩子一般学习不好的。”刘妈妈说。

旺大概没想到自己发挥么好,站在台上接受表扬,时不时看刘嘉轩一眼,一副气吞山河的牛.『逼』样儿。

陈美兰也忍不住的笑,问刘妈妈:“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认识一下,我在咱们车管所工作,新单位,你怕不知道,后买了车,要上车牌找我。”刘妈妈说。

陈美兰抓住了刘妈妈的手:“学车是不是也找你?”

“我们不管学车,但我给你介绍个驾校,我弟开的,到时候让他车接车送,包你驾照到手。”刘妈妈说。

“,给我个电话吧,我给你我的名片。”陈美兰说。

台上俩第一互不服,明争暗斗,台下妈妈已经成朋友了。

现在没有女『性』学车,开车的,开完家长会,刘妈妈把事儿当成个新闻在跟大家说,来开家长会的几乎都是女『性』,一起议论纷纷,叽叽喳喳。

阎西山是美兰在哪儿要往身边凑,乍一听,顿时说:“你,胆子的跟老鼠一样,你学开车?”

当年吕靖宇不也是话,男人们不打击女人他们活不下去吧。

陈美兰已经计划好了,十一之前拿到驾照,买车,此要自己开车。

……

今天因为是苏文的生辰,阎肇回家早。

旺拿着卷子,给狼买了瓶乐,在公交车站上爸爸。

阎肇一下车他把卷子递过去了,不说话。

家里的俩个男子汉默默的肩并肩走着,狼跟在后面吨吨吨的灌乐。

“爸爸,你不想说句什么吗?”旺试着问。

总归是第一次考第一,爸爸也应该表扬一下吧。

“继续保持,不要掉队。你是我儿子,考第一是正确的。”在阎肇想来,他儿子该永远第一,不考第一不正常。

今天既是苏文的生辰,还有件喜事儿,昨天阎斌家儿子的中考成绩出来了,考上了市一中,还是市第三的成绩考进去的,名牌大学的门槛几乎踏进去一半了。

宋槐花在家做饭,请堂房兄弟,亲戚朋友们一起吃。

专门打电话,说自己工作忙,儿子靠阎斌辅导,做饭,陈美兰真想送啥,送阎斌喜欢的,所陈美兰买了两个笔记本,一条烟,用来恭喜阎斌。

一家人集体往一支队走,陈美兰见齐松『露』一直没回来,问阎肇:“齐松『露』呢,今天公审了吗,晚上会不会上电视。”

他说过的,今天齐松『露』要上电视。

是陈美兰今天最期待的事。

“还在总局那边,我来的时候的案子正在过广电局的会议桌,一会儿电视上看吧,应该上。”阎肇说。

要上电视哪那么容易,会儿六半了,刚录完,还要请广电局的人审片,七半电视开播,那叫生死时速。

阎肇只推动案件,但最终齐松『露』不上,还要看郑副局长的公关大法。

转眼到了一支队,家门是开的,不过炕上没有铺盖,显然,阎卫和米兰俩口子并不住儿,只是洒扫了一下,给苏文的牌位献了一束花,俩人躲阎斌家去了。

阎肇带着家磕上香,刚上完,听那边闹哄哄的,也过去了。

宋槐花和阎斌俩口子正在做饭,厨房门口架着锅在炸排骨,厨房里的大锅上油烟升腾,也在炸东西。

“美兰,快来帮忙,帮我捞一下麻花。”宋槐花厨房里探出说。

陈美兰进了厨房,努了努嘴,问宋槐花:“首都来的那个呢?”问米兰。

“说是心脏不好,睡了一整天了,我们都怕发病了。”宋槐花说。

大嫂刘红在搓麻花,忍不住笑说:“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骂我,我在着犯心脏病,我还没见过人犯心脏病是啥样。”

来了两天了,米兰的心脏病村人都知道了,愣是犯不起来,让人着急。

“大嫂,你啊。”宋槐花塞了大嫂一极热麻花:“人嘴善,不拿人的病开玩笑。”

一卧室里,米兰裹着被子,在炕上躺着。

发结成了块,沾在脸上,糊巴巴的。

本来瘦,躺在被子里根本找不到人,装着债券的那个皮包,给死死护在手中。

外面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喝茶聊天吃饭,阎卫却在儿守着个病秧子。

宋槐花家的饭做特好,一锅子烩菜,有鸡蛋皮有木耳还有黄花菜,炸的排骨,配的是麻花,闻着香。

宋槐花亲自端进来,米兰一口不吃不说,宋槐花笑脸迎,却连个招呼都不跟人家打,一副要死的样子。

“是病的严重了呀,老二,送你爱人去医院吧?”宋槐花说。

米兰泪雨婆娑:“不用,我是死也要死在儿。”

阎卫忧心如焚,还生气。

米兰么任『性』,矫情,让他特丢脸。

兄弟们都看着呢,他承诺过周一兑债券的,米兰压根儿没想出手债券,那心脏病是个免死招牌,随时准备拿出来吓唬人。

阎卫明知道米兰在找时机准备犯病,拿犯病拖延时,偏偏又拿没办法。

而在时,正好七半,阎肇已经把阎斌家的电视机搬到外面了,拍了拍旺的肩膀,示意他去把电视机调到地方频道,并且把声音调大一。

电视里播的正是公审大会。

“现在由我宣读关于范祥、范振华,及米德三人的《刑事起诉意见书》。”电视里传出响亮的声音,外面吃饭的人们顿时端着碗也愣住了。

“有《公审大会》?”

“是谁,那是咱们市局的张局长,什么时候录的,不会现在吧?”阎斌说。

“审的是谁,米德,那不咱们米老局长,真是米老局长?”一个大爷问。

突如其来的兴奋,比录像厅的港片更叫大家觉刺激。

要说刚米兰还病重不自理,随时准备发病的话,会儿突然跳了起来,下了炕,连鞋都不用穿,赤脚奔到院子里。

黑白电视上镜闪过,铐着铐子,给四个武警摁着的,那个光皮,胖乎乎的老不正是二伯?

“是犯病了?”宋槐花乍然看到米兰冲出来,吓了一跳。

刘红还在嚼麻花,哟的一声说:“心脏病是样犯的,吓人呀!”

几妯娌在厨房门上一起要笑吧,不好意思笑,忍着。

“来啊,吃饭,二嫂城里人,是不是吃不惯我们的饭?”阎斌笑着端起碗,还想请米兰来吃饭。

米兰一直在往电视机前走,镜已经闪过了,但不信也信,因为会儿电视机里正在宣读二伯的罪状,涉黑,养黑团伙,接致死32人,加贪污受贿,数罪并罚,判处枪决。

么说不止要坐牢,二伯要被现场直播,公开枪毙啦?

米兰抱起,颤抖了起来。

在场的人并不知道米德是米兰的二伯,人嘛,衣食住行大过天,而且大喜的日子,电视里还有公审,枪毙的犯人助兴,大家的首要目的当然是劝饭。

劝米兰坐下来边吃边看。

但米兰已经被个消息打击到六神无主了,根本听不见人在说什么。

“他们俩口子怎么不吃饭?”阎勇问说:“是不是阎卫城里呆久了,吃不惯咱们农村的饭?”

“是,□□,二哥是喝我娘的血活下来的,他现在连农村的饭都吃不惯了。”阎肇端起碗,冷冷扫了阎卫一肯说:“大家一起吃,不用理他。”

“甭提了,婶子大善人啊。”阎勇感慨的形容说:“那时候我们都瘦,都饿,不说树皮草根,河里一只吸血虫,田里的蚂蚱蚯蚓都不放过,阎卫细皮白嫩,而且不咋饿,村外的人见了他都特好奇,说孩子咋在年月长么好,除了咱们没人知道,婶儿怕他饿死,自己瘦的皮包骨,愣是不敢给他断『奶』,我听我妈说,婶子的『奶』一直是红『色』的,为啥,因为没『奶』了,阎卫吃的一直是的血。”

“所阎卫活,凭婶子,那年,饿死了一茬孩子,57到59,咱们村活了他一个。”阎斌也说。

满院子的人都在感慨,叹气,主要是感叹曾经走过的,那个年代的艰苦和不易,说阎卫那么忙,在生辰的时候回来给娘上柱香,是大孝子。

阎卫站在原地,却如五雷轰顶。

昨天阎肇说过,阎卫忘了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阎卫没把当句话,他为自己是吃草根树叶活下来的。

阎勇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此刻院子里所有人的叹息声仿如刀一般,凌迟在他心上。

他生于57年,生下来面临着三年大饥.饿,那个年代孩子的存活率极低,他一直来确实不知道在存活率那么低的年代,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跟阎肇之的隔阂也特深,阎肇似乎一直在责怨,怪怨他,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他极力想跟弟弟和解,但弟弟来不屑一顾。

他为弟弟像首都那些人说的脾气坏,为他不合群,为是弟弟的错。

他也来没想过,自己之所活下来,是因为大饥.饿的年月,他一直在吃他娘身上的血和肉。

怪不阎肇一直对他不冷不热,怪不他连一句话都懒跟他说。

当他责怪娘把他年纪送到首都的时候,当他在首都至少有细米白面吃的时候,他来没想过娘哺血养大他,还把他送到了不饿肚子的首都,自己却要在老家要带着俩的凭工分赚钱吃饭。

他在生了儿子之后,几乎没回过家不说,母亲的葬礼都不曾参加,自己的儿子都没带来给母亲看过一眼。

米兰口口声声骂的,不知恩的白眼狼是谁,不是他?

他居然还腆不知耻,觉自己拿娘的钱给自己赚钱是应该的?

米兰病犯不起来了,身形敏捷,中气十足,跑回屋准备拿包,出门,应该是想去跑关系,看不把米芳给捞出来。

进门见阎卫居然拎着的包要出门。

“阎卫,你要干嘛?”米兰问。

“还旺的钱。”阎卫说。

“还钱还钱,你拿我包干嘛,哎我的表,我包里有『药』,哎我心脏痛,快拿来!”米兰叫了起来,因为阎卫在剥手腕上的表。

脖子上有条金琏子,上面缀着一块玉,阎卫也一把摘了下来:“现在,债券带楼,家里你那些所有的包,表,金条,那都是旺的。”

“阎卫你疯了,啊我心脏疼,我要发病了!”

声发病短暂吓唬到了阎卫,他愣了一下,米兰继而说:“你忘了我妈的恩情,你再样我立刻发病。”

是了,其实苏文死时阎斌拍过电报,让他回家,说他娘想见他。

他儿子刚死,米兰心脏病发,随时要死的模样,不肯让他走,他没敢来。

当时王戈壁还劝他,他娘疼的始终是俩的,他心里孝敬,爱娘行了,没必要搞形势。

他的儿子尚且死于他怀中,他目视着儿子闭眼,痛彻心扉,几欲不活。

他的娘呢,他哺血让他长大,送他上首都不饿肚子的娘呢,至死都没盼到儿子归来,又是怎么闭的眼?

“老子不但要看你发病,还要跟你离婚。”阎卫吼了他此生最硬气的一句话。

他甩开米兰出了门,一步步挪到自家门前,还未进门,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门槛外面。

六月早升的明月,隔壁的灯火,电视里呼啸而过的那一声子弹响,和桌子上微明微灭的三柱香。

青烟缭缭,直上夜空。

曾经风吹篱笆月洒窗,娘坐在那扇窗户里,一直在着他归来吧?

罪人呐,他活了三十多年,罪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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